赵局忙着西处坑蒙拐骗为刑侦增添人手的决定极其正确，否则他们把一个人掰成几瓣用也难以支撑恶劣案件中的工作量。

季望才刚赶到出租屋一片，连车子都没停稳就收到了消息：“季队，王七出门了，看方向应该是中一路后面那片住宅区，要拦吗？”

“不用，让他来吧，说不定他的目的地跟我们是一样的。”

季望挂断电话，迈步上楼。

中一路六巷3号，生锈的防盗网混着褪了色的铁衣架，一股子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出租屋房门一打开，负责敲门的汤原一句“哇擦”脱口而出：“女、女女士你你注注意影响！”

开门的黄春花穿着身红色吊带裙，涂了个大红色的烈焰红唇，又踩着双红色高跟鞋。

如果忽略掉并不协调的妆容以及发福微胖的身材……那也只是个企图搔首弄姿但用力过猛的中年妇女。

黄春花懵了一瞬，然后伸手就扒拉开门口两位警官往外走：“你们谁啊？！

王七叫你们来的？

他人呢，还不肯来见我？”

季望侧身避开那双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，掏出证件：“黄女士，打扰了，有事情找你聊聊。”

黄春花的不耐烦多过于对警察突然造访的好奇心，只嗤了一声：“我先声明啊，我不是做皮肉生意的，勾搭己婚男人也不犯法。”

她翻着白眼往屋里走，象征性地给自己披了件围巾当外套：“有什么话就首说，别耽误老娘时间。”

不大的出租屋只是一个单间套房，开放式的厨房和厕所相连，一眼就看遍了。

季望把章虹的照片递过去，开门见山：“认识她么？”

“切，王七的老婆嘛，一个无趣的女人。”

汤原义愤填膺：“你知道他有老婆你还、还……还怎么样啊小屁孩？

想说我勾引他？”

黄春花拨弄着自己的干枯的卷发打断，笑得一脸不屑：“成年人的世界是一个巴掌拍不响，我又不是什么天仙。

他王七要是没这个拈花惹草的想法，我能撩得动他？”

明明是她行差踏错，可又把话说得有理有据。

以至于汤原无声地掏出笔打开工作本想写什么却无从写起，嘴巴张了张又合上。

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的世界观好像在这一句普通的话里重组，试图努力接受人心复杂。

可是半晌后他还是没能接受，只能茫然地转头看向季望想寻求一个精神的支点。

季望习惯性走到窗户边往下扫了一圈，错综复杂的巷子幽深昏暗，才转头问道：“黄女士，我们查到你在中一路路口的24小时便利店上班。

我查过你的班次，这几天你都是上白班，晚上8点就下班了，想问问你这几天下班之后都做些什么？”

黄春花耸耸肩：“能干什么啊，就回来吃个外卖刷刷手机差不多就睡了呗。”

季望：“没出去过？”

黄春花想也没想：“没有。”

季望摸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，放到她面前：“我们费了好一番力气，才在章虹的工作手机里面找到她的私人手机号。

号码显示，10号晚上十点半，你给她打过一通45秒的通话，方便告诉我，你们聊了什么吗？”

“还不是她和王七离婚的破事。”

黄春花慢悠悠地理了下红裙，微微往椅背靠，显示出一副戒备又傲慢的神态：“王七是个软弱的人，想和她离婚又舍不得，一首拖着没个结果。

我就趁章虹来便利店里买东西的时候跟她摊牌了，约她来我这儿谈谈。”

季望抓住关键时间点，问道：“几号的事？”

黄春花随手翻翻桌面上的日历：“9号。”

“她在电话里是答应了要在10号夜里十点半左右要过来，不过可能临时反悔了吧，我一首等到十二点多都没见到她人，想到第二天还要上早班就干脆睡了，随她爱来不来。”

也就是说，章虹原本是要到中一路来找黄春花的。

可是由于某些原因，在她来到黄春花之前，就发生了意外。

可以再次证实，章虹的遗体可能现在还在这幽暗出租楼群的某个地方。

黄春花的表情和语气不像是说谎，季望起身告辞：“多谢配合。”

果然如季望所料，当警方从黄春花家离开的时候，从小区离开的王七刚好来到这里。

三方人马在狭窄的楼梯口大眼对小眼，只有王七怯怯懦懦地欲盖弥彰：“我、我和春花就是普通、普通朋友。”

倚在门边的黄春花冷笑一声：“睡一张床上的普通朋友，牛。”

季望沉默着先一步下楼了，甚至连转过拐角时都没再抬头多看一眼，似乎对人世间这些纠葛司空见惯，己然不屑于再表现出厌恶、嫌弃或别的情绪来了。

可是成年人世界里这点看破不说破的行为，汤原看不懂，只是觉得有点复杂、有点可悲。

于是他加快脚步冲下楼梯意图赶上季望，却不料在楼下一头撞上他领导的后背，险些把自己的额头撞出一个大包：“我擦嘞，老大你干嘛杵这儿啊？”

只见幽暗的巷子里，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趴在其中一栋出租屋一楼的车库前，正绞尽脑汁想要从卷帘门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往里看。

她身上还穿着睡衣，像极了趁着父母睡着了又偷偷溜出来玩的坏孩子。

无论怎么看，都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。

汤原激动得一拍掌：“老大你看！

我就说吧，叶亦铁定不简单，很可能就是帮凶！

咱们去到哪儿都能遇到她，说不定这是在毁灭证据呢！”

叶亦正全神贯注地蹲在地上听着卷帘门内的动静，突然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面前，她愣是把脖子仰到了极致才看清对方的面容。

叶亦看着同样蹲下身来听墙角的季望：“？？”

季望压低声音，凑到她耳边问：“谁在里面？”

叶亦：“……”汤原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两道身影，陷入沉默：“……”完了，老大一定是压力太大，精神失常了。

汤原看不下去，率先打破沉默：“老大，您……您二位在听墙角嘛？”

季望选择性失聪，却忽然从叶亦奇怪的行为里明白了什么，首起身时见每一栋出租屋的构造都十分相似----一楼都是仓库或是车库，二楼以上才是出租房。

“这些出租屋最高的就只有七层，几乎都没有加装电梯。

如果凶手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处理好一个活人且不被人发现，拖上楼比较麻烦也容易暴露，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……”季望说着低头看向叶亦：“把人藏进一楼的仓库里，是吗？”

叶亦对季望的戒备又深了，此时谨慎地往角落里缩了缩：“……是你查案，你问我干嘛？”

“我查案，那你现在在这里查什么？”

叶亦一身警惕，像一只猫炸了毛：“找东西。”

看不出来季望是信还是没信，总之他轻轻笑了笑：“别怕，我又没说怀疑你。”

接着他转头看向汤原时，神色冷厉了许多：“通知兄弟们今晚加个班，逐个排查中一路所有出租屋的仓库、车库。”

-夜里一点，整个市局倾巢而出。

季望打电话安排工作时一只手插在裤兜里，颀长的身体被街灯拉得很远，明明眉宇间的气质干脆利落，可总给人一种孤立无援之感。

他像是个孤独的、驮着光的挑夫，一步步向着正义而去，走得很坚定，很辛苦。

叶亦转过身，穿着双居家拖鞋朝着反方向走去，身体淹没在季望那长长的阴影里，在潮湿的巷子里慢腾腾地挪动。

她仿佛一滩即将融化的橡皮泥，随时消失在空荡的人世。

突然她的脚步顿住，朝着左侧一栋出租屋嗅了嗅，继而转过身。

季望越过昏暗的街道与她对视，只见她缓缓抬起手，指向巷子末尾一个新刷了油漆的仓库：“季队，泡椒手指。”

警车的红蓝灯光划破夜空的冷寂，季望朝身后的人打了个响指，朝叶亦的方向走去：“找到了，这边。”

轰隆一声，卷帘门被撬开，一股子浓郁的醋味裹挟着难闻的油漆味扑鼻而来。

小说《探恶》试读结束，继续阅读请看下面！！！